第十一首 港都夜雨
我的故鄉高雄以商港而言曾經是世界第三大的貨櫃集散地,並且是台灣第一大的漁港和漁貨批發中心,甚至是二次大戰後美軍駐守台灣時的重要軍港。典型熱帶的夜雨下起來又大又急……
港都夜雨,
傾吐著不盡的停泊和啟航、聚散和離愁—
淅淅瀝瀝地奔向大海。
老人家累了
繼老大多次經商失敗之後,克任漁商的老二也大阿哥習性,難以傳承家業,底下老三至老六猶在當兵或求學,一家十多口食指浩繁。年邁的父親總是不斷地向銀行貸款來養活一家大小,接著不斷變賣家產以還債。從小難得看見笑容展現在他方方的嚴肅的臉上,除了老四考上台灣大學 醫學系那一天,他很驕傲而快樂地打了多通電話接受眾親友的恭賀。
1976年不識字的父親為了處理某件房產,特地請代書寫好讓渡書,卻被一位親族晚輩衝動撕毀。聽說父親那天氣得吐血,回到家裡接連幾日只是一句話也不說,終於因腦溢血而病倒。從醫院回來不到兩週便撒手辭世了。我想是他那種鐵漢個性和不願與人爭吵的脾氣害了他吧!他甚至也不願臥病在床,辛苦家人。那一年他享年六十三,而我方才年少十四。
也許是年齡的差距,也許是傳統文化使然。父親一生裡不曾找我聊天或談笑,只有憤怒的責罵及嚴厲教訓。他只是常叫我幫他搥背、按摩,或者常罵我半夜彈吉他。當所有老哥們皆跑去買醉或踢足球時,父親是我最常見到的家中男人。在他病倒前幾日,我煮了一碗麵和一顆蛋央他好歹吃些,他卻用無力的雙手硬捧著只吃了一半。他若是知道我是懷著多麼悲傷的心,吞下那剩餘的半顆蛋和半碗麵,也許就不會匆匆丟下我,讓我獨自面對孤絕和橫逆。
第一次為父親煮麵,卻也成最後一次。
當我第一次緊握著他滿佈皺紋的冰冷雙手時,才第一次發現其實他可以不用那麼蒼老。一套老式卻猶新的西裝和一頂英式烏絨帽整齊穿戴著,不曾見過的畢挺領帶和修淨臉龐讓他更顯和藹、安詳、英俊且年輕。
第一次了解父親的兇和不給學琴學費—其實也有著太多的言和無奈。
父親的病逝是我人生遭逢的第一次變故和悲慟,從此再也沒有人會大老遠地由大溝頂(舊鹽埕區市場)買回大魚大肉,再也沒有人可以喝住家裡的衝突、爭吵。二姊為了補習上大學遠到台北去當女工,母親為了家計出外當女傭,而最後美麗的四維路家,終究還是不保;初搬家時正在台北縣泰山鄉當汽車學徒的老五寫了封信給我,要我把新居的路線圖大概的畫一張寄給他,為了怕—找不到回家的路。
我不僅得搬自己的書,還得搬老五百般交待的書以及老四不曾交代的書,卻搬不走熟悉的景物和少年同伴。等當大學畢業後奮鬥了幾近二十年,有了一個安安穩穩可以日夜夢裡聽濤的家時,我才第一次深刻明白父親的苦和偉大,我才第一次明白自己為何老懷念著四維路的家;雖然他老人家始終也和我那些「不讀詩」的老哥們一樣—不懂吉他。
阿爸的佳城
阿爸一生孤傲寡言,連墓地也被選在佛光山 再進去大寮鄉的一座荒山裡,整座山也惟獨他自個安息,或許他看開了人世也不想有任何「鄰居」吧!幾次和同學去看看他,只見野宿的蝴蝶和隱居的鳥兒在竹林裡和小溪間飛舞著、歌唱著,與我的阿爸作伴。
阿爸那不大也不小的陵寢兩旁有一對石柱,石柱上刻著一副對聯;他生前來不及參透,卻彷彿當作唯一遺言,悠悠地教訓著我:
風搖秀竹
月照佳城
原來當我吉他尚未練好時,
阿爸已早一步先去流浪了!
他一定希望我早日能夠領悟什麼叫「風清月白」的人生,
什麼叫—史記春秋看且看,佛禪老莊讀又讀。
給阿爸的一封信
當我改編完巴哈的六首無伴奏大提琴組曲時,
當我創作完吟詠這本自傳的十首吉他組曲時,
我想寫一封信給我阿爸。
告訴他我真的因彈吉他而娶到老婆,
因彈吉他而混出了名堂,
也因彈吉他而到了瑞士而拜訪了他鍾愛的歐米茄懷錶的故鄉。
也告訴他—我已不在意是否拿拐杖。
阿爸!
故鄉和故鄉的家早已不復當年模樣,
卻有著三兩樂曲依舊為您琴韻悠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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